從本地到全球：亞洲流行文化的跨國影響力（上）

在近十年的學術研究中，名人效應已成為流行文化領域的熱點話題。得益於全球化，2000年至2020年是亞洲明星迅速崛起的黃金時期。這段期間，亞洲地區受益於全球化推動的文化交流與傳播效應，促使亞洲流行娛樂產業呈現爆發式成長，逐步形成了獨特的當代流行文化圈。在我多年的學術研究中發現，亞洲流行文化的崛起並非完全自主，而是全球化影響下的結果。令人意外的是，如今亞洲流行文化已從最初在本土範圍內的次文化（sub-cultures）演變為形塑全球文化的重要力量。

這幾年，許多國際學術研討會以“韓流是全球媒體流動的主要樞紐”為主題，探討韓流的文化影響力。包括知名國際社會科學期刊《Celebrity Studies》也曾以“Starring Asia”為主題，策劃特刊探討韓國等亞洲明星的文化影響力。韓流無疑是東亞乃至整個亞洲在流行文化領域“逆襲”西方的代表。

然而，從全球化的發展角度來看，我們需要以歷史觀和全球在地化的縱橫視角來審視亞洲流行文化的地位及其對全球的意義。以Netflix於2021年上映的《魷魚遊戲》為例，這部韓劇成為該平台年度全球收視率最高的劇集，獲得了國際間的高度關注。除了韓流，其他亞洲社會的流行文化也在全球範圍內產生了顯著影響。例如，日本的動畫和漫畫產業近年來仍持續在全球市場佔據重要地位，吸引了大量國際觀眾和粉絲。同樣，中國的電影製作和流行音樂也在國際舞台上逐漸展現出其強大的競爭力。此外，亞洲華語影視市場的開創者台灣，現已擺脫早期盛行的偶像劇模式，轉為現實劇，並透過串流平台進軍國際市場。

由以上例子可見，東亞影視的崛起在推動亞洲流行文化走向全球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媒體技術的進步也促成了多樣化媒體作品的全球传播。這些現象共同構成了亞洲流行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多層次、多方向的動態演變。在這過程中，“流行文化”與“媒介科技”的相互作用，使得全球在地化的元素得以反向螺旋傳播，從次文化逆轉為主流流行文化。

在2022年十月，我參加了European Communication Research and Education Association (ECREA) 在丹麥舉行的國際會議，並以線上形式發表了一篇以《魷魚遊戲》為例，探討韓國媒介文化影響力的論文。我發表的主題 “Give a loser a light: Transnational Media Symbolic Power of Global Capitalism and Trans-glocalisation in East Asia”（給失敗者一盞燈：全球資本主義與東亞跨全球本土化的跨國媒體象徵力量）由審查委員歸類為次主題 “Streaming: (sub)national – global nexus”（“流媒體：從（次）國家到全球的聯結”） 分區論文。次主題討論的內容涵蓋了從區域層次到國家層次，再到全球層次的多重關係和互動。這包括了如何從地方（例如特定城市或地區）的文化現象出發，經過國家層次的影響，最終在全球範圍內產生影響和回應。

《魷魚遊戲》不僅體現了將文化地域化轉變為全球化的新路徑，還代表了全球價值鏈的變革。我在會議上所報告的焦點在於韓國媒介文化如何在國家層次上形成影響力，並通過全球化進程在國際間產生廣泛迴響。這種多層次的動態互動正是大會分區次主題“(sub)national – global nexus”主題所關注的。這也在我長期研究的範圍內所關注的，即東亞流行文化從媒體初次出現到在社會中被廣泛接受並成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過程，特別強調了東亞本地電視製作對現代新文化形成的重要影響。尤其，當代東亞電視產業以製作流行電視劇而聞名，而這些電視劇作為象徵形式，代表了新的價值觀，為東亞觀眾呈現了一個想像的社區。

若純粹從電影分析的角度來看，《魷魚遊戲》精妙地運用暴力美學來暗喻新自由主義，同時在其中探索作品自身的表達權力。作為一部大眾媒體文本，該劇不僅深入描繪了人性的脆弱，還反映了社會的深刻變遷，觸及反自由主義和後現代主義的主題。現在的亞洲影視創作純熟程度已不可同日而語，通過其獨特的敘事方式，展示新一代人面臨的全球性挑戰，如社會不平等等問題，並提供了對這些挑戰的深刻洞察。以《魷魚遊戲》為例，該劇透過簡單的兒童遊戲，暗示了下一代自出生起便面臨殘酷的社會階層挑戰以及敵我辨識的困境。一開始的「123木頭人」遊戲就伴隨著血腥的射殺場面，這種視覺暴力的呈現讓人感受到這是無可避免的社會現實。至於遊戲背後的操縱者所象徵的含義，則留給觀眾自行解讀。隨著《魷魚遊戲》第二季的即將播出，無疑讓人對於該劇系列所使用的社會隱喻手法充滿了期待。

而近幾年如《魷魚遊戲》的影視創作所慣用的社會隱喻也打破了跨文化傳播的文化障礙，使全球都能產生共鳴。這種文化現象不僅展示了東亞流行文化的強大影響力，也揭示了媒體在全球化進程中的重要角色。未來，隨著技術的進步和文化交流的加深，東亞流行文化將繼續在全球舞台上發揮重要作用，為我們提供更多的文化創意和啟示。